腊月里的北风像刀子似的,刮得人脸生疼。张老实缩着脖子,挑着剃头担子走在村道上,担子两头的小木箱被风吹得吱呀作响。他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,心想:"这鬼天气,怕是没生意了。"
正琢磨着回家烤火,忽听身后有人喊:"张师傅!等等!"
回头一看,是村东头的刘婶,裹着厚棉袄,挎着菜篮子小跑过来。
"刘婶,您慢点儿,路滑!"张老实赶紧放下担子。
刘婶喘着气说:"可算赶上您了。村西头的柳娘子托我捎个信儿,想请您过去给她拾掇拾掇头发。"
张老实一愣:"柳娘子?她不是..."
"是啊,守寡后就很少出门。"刘婶压低声音,"听说她最近要回娘家,想收拾利索些。工钱给得大方,足足二十文呢!"
张老实点点头:"成,我这就去。"
"对了,"刘婶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,"这柳娘子有点怪,大冷天的屋里热得跟蒸笼似的,穿件单衣还嫌热..."
张老实笑笑没接话,挑起担子往村西走去。心里却犯嘀咕:这数九寒天的,哪来的蒸笼屋子?
柳娘子家是个独门小院,青砖灰瓦,收拾得干净利落。张老实刚抬手要敲门,门"吱呀"一声开了。
"张师傅来了?快请进。"柳娘子笑盈盈地站在门口。她约莫二十五六岁,瓜子脸,杏核眼,穿着一件淡青色的单薄布裙,衬得身段窈窕。
张老实暗自吃惊:这寒冬腊月,她怎么穿这么少?
一进屋,扑面而来的暖意让张老实打了个哆嗦——不是冷的,是热的。这屋里暖和得不像话,就像三伏天似的,可四下看看,竟没见炭盆火炉。
"师傅先喝口热茶。"柳娘子递来一杯茶,手指纤长白皙,触到张老实的掌心时,却凉丝丝的。
"多谢娘子。"张老实接过茶,借机打量屋子。陈设简单但雅致,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——太安静了,连只老鼠都没有。
"就在这儿剃吧。"柳娘子在铜镜前坐下,解开发髻。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,泛着奇异的光泽。
张老实摆开工具,取出剃刀在皮带上蹭了蹭。他手法娴熟,一边修剪一边闲聊:"娘子屋里真暖和,比烧地龙还强。"
柳娘子对着镜子浅笑:"许是我这人怕冷,屋子也聚气。"
剃刀划过发丝,张老实忽然注意到,柳娘子的头发异常柔顺,几乎不打结。更奇怪的是,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,看不见一丝血色。
"师傅手艺真好。"柳娘子忽然开口,"在城里学过?"
"祖传的手艺。"张老实手上不停,"我爷爷那辈就在县城开剃头铺子。"
"难怪..."柳娘子微微颔首,脖颈扭动的弧度似乎比常人大些。
剃到后脑时,张老实轻声道:"娘子,劳烦低个头。"
柳娘子顺从地低下头。就在这一瞬间,张老实瞳孔猛地收缩——柳娘子后颈靠近衣领处,隐约露出一片暗青色的鳞状纹路!在烛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。
他的手一抖,剃刀差点脱手。
"怎么了师傅?"柳娘子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。
"没、没什么。"张老实强作镇定,"就是...鬓角还有几根碎发没修干净。我那把小剪子落担子里了,得出去拿一下。"
柳娘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:"师傅快去快回。"
张老实几乎是逃出屋子的。寒风一吹,他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了。他颤抖着从担子底层摸出那把祖传的精铁剪刀,锋利的刃口在雪地里泛着寒光。
"这哪是什么柳娘子..."他握紧剪刀,深吸一口气,"分明是..."
屋门突然"吱呀"一声响,打断了他的思绪。张老实浑身一僵,慢慢转身...
张老实转身时,手中的剪刀握得更紧了。屋门半开着,柳娘子倚在门框上,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。
"师傅,外头冷,快进屋吧。"她的声音依旧温柔,眼神却变得幽深。
张老实咽了口唾沫,硬着头皮道:"就来,就来。"他故意把剪刀露在外面,银光闪闪的刀刃在雪地里格外显眼。
柳娘子的目光在剪刀上停留了一瞬,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。
回到屋里,热气扑面而来。张老实后背紧贴着门板,强笑道:"娘子,咱们继续?"
柳娘子缓步走回铜镜前坐下,脖颈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动着:"师傅刚才...看见什么了?"
"没、没什么啊。"张老实的掌心全是汗,剪刀柄都快握不住了,"就是...就是觉得娘子头发真好,乌黑发亮的..."
"是吗?"柳娘子突然伸手摸了摸后颈,那个动作让张老实浑身发冷——她的手臂弯曲的弧度,绝非常人能做到的。
屋里的温度似乎更高了,张老实的棉袄已经被汗水浸透。他心一横,突然举起剪刀:"娘子!您、您后颈上有根白头发,我给您拔了!"
话音未落,他猛地将剪刀朝柳娘子身后的窗户掷去!"咔嚓"一声,窗纸被刺破,寒风呼啸而入。
柳娘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,身体不自然地扭曲起来。张老实趁机撞开房门,一头扎进风雪中。
"救命啊!有妖怪!"他边跑边喊,却见整个村子静悄悄的,竟一个人影都没有。
身后传来"沙沙"的声响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雪地上快速滑行。张老实不敢回头,拼命往家跑。突然,他脚下一滑,重重摔在雪地里。
一回头,吓得魂飞魄散——柳娘子正从雪地上"游"过来!她的下半身已经变成了一条粗壮的青黑色蛇尾,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。
"为什么跑?"她的声音变得嘶哑,"我只是...想谢谢你..."
张老实哆嗦着往后退:"谢、谢我什么?"
"谢谢你...帮我修整人形..."柳娘子的蛇尾盘绕起来,"我本是山中灵蛇,借这户人家的因果暂居...你手艺好,让我的人形更稳固了..."
张老实这才注意到,虽然现了原形,但柳娘子的眼中并无杀意。他壮着胆子问:"那...那你为什么要追我?"
柳娘子垂下头:"我...我怕你说出去。"她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,"这个给你...算是谢礼..."
布包落在雪地上,散开一角,里面竟是一块温润的青色玉佩!
"拿着它...快走吧..."柳娘子的身形开始模糊,"我不会害人...只是借这个地方...避劫..."
张老实颤抖着捡起玉佩,再抬头时,柳娘子已经不见了踪影,雪地上只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,通向远处的深山。
......
三日后,村里人才发现柳娘子家院门大开,人去屋空。有人说看见她连夜搬走了,也有人说根本没见过这个人。
只有张老实知道真相。他把那块玉佩当了二十两银子,修缮了房屋,还接济了几户穷苦邻居。有人问他怎么突然有钱了,他只是笑笑:"祖上积德,善有善报。"
那把救命的剪刀,被他供在了祖宗牌位前。从此以后,每逢下雪天,他都不再接西村的活计。只是偶尔,他会梦见一个穿青衣的女子,在雪地里对他轻轻颔首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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